菖蒲走到窗邊往外看去,只見往東的方向,塵土滾滾。
鳳折探著腦袋瞄了一眼,“走了嗎?”
菖蒲頓時舒了一口氣,僵直的后背也松了下來,蹦蹦跳跳地走到鳳折身邊,從枕頭下摸出了一把匕首。
“走了,我們成功了,幸好你身上帶著匕首,要不然我這一臉的毛還不知道怎么解決呢!”
說著她伸手摸了摸匕首上的毛發。
鳳折的眼皮子往上一翻,“既然人走了,你是不是該把我的嘴還原了?”
菖蒲猛地一拍大腿,“對,你不說我都忘了,來,張嘴。”
鳳折乖乖地張開了那張臘腸嘴,露出了彎進嘴里的半張嘴。
菖蒲一手握著刀柄,一手捏著鳳折的下巴,開始轉動著刀柄,將彎進里面的嘴一點一點摳出來。
“啊!你輕點……”
“不用力你怎么會舒服?來,嘴長大點。”
“唔……啊……舒服!”
屋外,一個黑色的人影聽得面紅耳赤,隨手將手里的物品從門下塞進來,便匆匆離開了。
夜色漸漸變深,方才遮住明月的那片烏云,也在不知不覺間挪開了身體,彎彎的月牙高高懸掛在黑布般的天空上,如同一盞指路明燈,靜靜地注視著屋里的兩人。
……
同一輪明月下,妖界,羅林深處。
四大護法將腦袋挨在一起,正嘀嘀咕咕地研究著什么。
“如何?可有消息?”
斬影的鷹眸死死地鎖著手中的小紙條,離恨等得不耐煩,伸手推了他一把。
白河瞥了一眼斬影緊擰的雙眉,直起腰板,手一抖,一把折扇便跟著打開了。
“我估摸著,是好消息。”
離恨聞言,眼底一亮,迫不及待地往前走了一步,“好消息?意思是,那小子,沒了?”
白河的眼皮子往上一翻,“我說的好消息,是對那個人而言。”
離恨皺了皺眉頭,“什么意思?我怎么聽不懂你們說的?”
斬影這才回過神來,攤開的手掌猛地一握,手上的紙條頓時化成了灰燼。
無缺伸手想去奪紙條,可是紙條已經迅速化成了灰燼,只得急的直跺腳,“哎?斬影,你心急什么,我們還沒看呢!”
斬影的手腕微轉,手上的灰燼便盡數落到了地上,“沒啥好看的,這確實是個‘好消息’,他還活著。”
無缺的臉色一變,“還活著?那我們的計劃不就……”
“急什么?”白河抬手,輕輕擋在無缺的嘴上,“聽斬影說下去,肯定還有下文。”
否則斬影的臉色,不至于那么難看。
后半句,白河沒有說出口。
斬影的一雙劍眉幾乎擰成了一條直線,好半晌,才點頭,“探子回報,咱們的妖王大人在魔界。”
話音剛落,其余三個護法的臉色便齊刷刷變了一下。
“魔界?他不是去天界嗎?”
“他去魔界做什么?難道魔界也有他的勢力?”
“不會是我們的計劃被發現了,他要拉攏魔界的人,把我們斬草除根吧?”
斬影斜睨了三人一眼,挑起的嘴角露出一絲冷意,“有什么奇怪的?我們四個可以聚在一起對付他,他就不能去搬救兵了?”
離恨咬了咬牙,思緒亦是亂成一團,“可是,可是魔界和我們水火不容,又有誰會幫他?”
白河盯著不遠處一處凹下去的地面,伸手摸了摸下巴。
“不管是去魔界還是去天界,離恨說得對,魔界和我們水火不容,若是被眾妖知道他的所在,你認為,大家會怎么想?”
白河的話,讓在座的另外三個護法也跟著一愣,紛紛張著一張大嘴巴,愣愣地看著白河。
“你,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原本還有幾分穩重可言的斬影,此時此刻也因為白河這番話,震驚得語無倫次,哆嗦的牙齒好幾回咬到了舌頭上。
白河的眉眼彎了彎,點頭,“對,就是你想的意思。”
無缺和離恨對視了一眼,從對方的眼底發現一絲茫然。
“你兩是什么意思?我和離恨怎么覺得聽不懂呢?”
白河的嘴唇微挑,朝三人招了招手,示意三人將耳朵伏過來。
“意思就是……這樣……”
嘀嘀咕咕的耳語在夜色中愈飄愈遠,羅林世界里一片寂靜,低沉的云層仿佛隨時要迎來暴風雨一般,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。
一道黑影從四人頭上略過,發出詭異而低沉的叫聲。
“咕咕咕……”
……
菖蒲再次醒過來,是被一陣鳥叫的聲音驚醒的,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,便看到了鳳折。
她這才想起來,昨晚上陶泥兵走了以后,兩人擔驚受怕,故而和衣而眠窩在一起睡了一晚。
菖蒲揉了揉眼睛,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,順著聲音落到了窗臺上,頓時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得合不攏嘴,半天才想起去推躺在一旁的鳳折。
“鳳,鳳折!快醒醒,出事了!”
“咚——”
伴隨著一個沉重的聲響,鳳折的半個身子跌到了地上,菖蒲的手也僵在了原處,一時間不知道該縮回還是該繼續。
鳳折緩緩睜開眼簾,盯著眼前的地板好一會兒,才想起慢慢爬起身。
“嗯?我怎么會在地上?”
菖蒲的眼睛滴溜溜轉了好幾圈,干笑道:“你剛剛自己翻身,然后就跌下去了……對,跟我沒關系,絕對不是我推的!”
鳳折:……
“你這是不是叫此地無銀三百兩?”
菖蒲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,臉上的笑意更僵硬了。
鳳折的眼皮子往上翻了翻,丟了兩個死魚眼過去,剛準備說什么,耳邊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鳥叫聲。
他頓了頓,看向窗臺的方向。
只見原本就只有半丈寬的窗臺,此時此刻擠滿了烏鴉,就連窗外的光線,也被密密麻麻地擋住了。
“這,怎么會有這么多烏鴉?”
咿咿呀呀的叫聲從窗戶那邊傳來,如同一窩受驚的蜜蜂,雜亂無章卻又令人心驚。
菖蒲歪著腦袋想了想,捏了一個枕頭,躡手躡腳地往窗邊走去,爾后猛地一揮。
“嘩啦——”
一堆烏鴉爭先恐后地飛出了窗外,翅膀撲騰間,掉落了一地的黑毛。
菖蒲抬手掃去身上的幾根黑毛,嘀咕道:“你不是鳳凰么?百鳥之王,指不定這些烏鴉知道你來魔界,特意來觀仰一下你。”
鳳折:……
他怎么覺得,被菖蒲這么一說,自己就好似戲臺上被觀眾圍觀的猴子?
不等他反應過來,一陣敲門聲便打斷了他的思緒。
“篤篤篤。”
“誰?”鳳折瞇了瞇眼,朝門口喊了一句,同時背在身后的手朝菖蒲動了動,示意菖蒲過來。
門吱呀一聲打開,阿桃端著托盤站在門口,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兩人。
“客人,早膳已經準備好了,請兩位用膳。”
菖蒲聽到聲音,從鳳折的胳膊處把腦袋探了出來,見是阿桃,便屁顛屁顛地跑過去,接過托盤。
“謝謝你啊,阿桃。”
菖蒲捏了一個包子往嘴里塞,剛打算說什么,余光就看見阿桃咬著嘴唇,站在一旁,沒有離開的意思。
“怎么了?有什么事嗎?”
阿桃抿了抿嘴,兩只手不斷地揪著袖口的衣角。
“我,我是來道歉的……”
菖蒲咬包子的動作一頓,半個包子塞在嘴里,口齒不清地問道:“道歉?道什么歉?”
阿桃低著頭,沒說話。
鳳折的眉眼挑了挑,“是為昨天晚上的事吧?昨晚上那些陶泥兵,是你父親招惹來的,是不是?”
阿桃咬了咬嘴唇,“阿爹他不是故意的!他,他……”
他了半天,阿桃也沒說出個所以然。
能說什么呢?是他領著鳳折和菖蒲進店的,也是他眼睜睜看著父親出門舉報的,可是到頭來,兩人出事的時候,他卻無法幫忙。
片刻的出神間,一片暖意覆到了他的頭頂,他抬頭,就見鳳折半蹲在他跟前。
“不怪你,你已經做得很棒了,你昨晚,是想幫我們的,對不對?”
昨晚上阿桃就被綁在門外,鳳折一眼就看到了阿桃被綁著身體的樣子,故而他揣測,是掌柜舉報了兩人,阿桃發現后想要幫兩人,無奈被發現,還被綁了起來。
阿桃一雙黑眸淚汪汪地看著鳳折,半晌,哇的一聲哭了出來。
“嗚,都是我不好……”
菖蒲努力吞了一口唾液,將卡在喉嚨里的包子吞下去后,想要伸手去摸阿桃,又看了看自己油膩的手指,默默地將手縮了回來。
“哎呀,那是你爹不對,又不是你的錯,再說了,我們兩個不是沒事嗎?”
“可是……”
阿桃抹了一把眼角,耷拉著嘴角還想說什么,可是話剛出口,就被菖蒲打斷了。
“哎呀,沒什么好可是的,別哭了,一會姐姐帶你去看比武啊!說不定能看到你說的那個黑衣人呢?到時候你指給姐姐看,姐姐幫你報仇!”
菖蒲義憤填膺地說著,說到動情之處,還不忘比劃著手腳。
鳳折的眼皮子往上一翻,“菖蒲,你知道有句話叫賠了夫人又折兵嗎?你什么都不會,你拿什么幫阿桃報仇?”
菖蒲:……
“我這不是有你嗎?”
話音落下,又換來了鳳折的一記白眼。
“噗嗤!”
一旁的阿桃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,眼睫毛上還掛著幾滴晶瑩的淚水,嘴角卻高高揚起,看起來滑稽又可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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